如果有一天,最愛你的人走了

吃著母親的飯,靠著父親的背,從小都是這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點害怕回家,時間過得那麼快,父親的臂彎不再結實,母親的眼袋慢慢出現。會不會有一天再也吃不到父母做的飯菜?每次這樣的念頭一出現,便要竭力遏止;每次相關的談論一開始,就趕緊岔開話題。我們都在害怕此刻內心一旦脆弱,將來便不夠堅強。

前兩天在飯桌上,朋友突然跟我說他的父親得了癌症。瞬間我感覺身邊的空氣都凝滯了,沉默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現實就是,無論我說什麼都會讓他的難過再次加深。但是我又必須說話,作為朋友,他已經向我說出這件事,就說明他需要安慰。萬般糾結之後,我問他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希望藉助他的回答來給予他需要的安慰。

他喝了口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看見他的眼睛已經漲出血絲,就已猜到情況並不樂觀。他告訴我7月份老頭子過生日就感覺喉嚨不舒服,當時老人以為隻是小毛病而且也不想影響他工作就沒說。直到上星期情況已經嚴重到連稀粥也很難下咽,他母親才給他打電話,電話一旁的老頭子還抱怨老伴,自己去醫院買點藥的事情還要麻煩兒子。結果他回老家帶著父親去醫院檢查,竟被告之是晚期食道癌。子欲養而親不在,在自己有能力孝敬父母的時候卻遇到這樣的意外,誰都難以承受。

之前我見過老人家幾次,個不高但腰板很直,一身正氣凜然,待人也很和善,在我的印象裡老人肯定會很長壽。但命運弄人,短短3個多月,父子就要陰陽相隔,看著朋友泣不成聲,我的眼淚也開始打轉。

我又繼續向他詢問老人的狀況,他說父親是個明白人,住院第二天就猜到了自己的情況並不理想,趁著他不在身邊,逼著老伴問出了實情。等他回到病房裡,老人很平靜的告訴他,自己想放棄治療,回家和親人們開開心心地過完最後的時光。朋友幾乎每說完一個字都在哽咽,他告訴我自己經歷過很煎熬的思想鬥爭才聽從了父親的想法,接老人回家了。

他一個人在城市奮鬥多年,老人或許是不願意拖累他,或許是不想承受無謂的治療帶來的痛苦,但不論哪種原因,當兒子的看著父親等待死亡卻無能為力,心裡肯定不好受。他問我自己是不是太不孝了,我搖了搖頭,同時內心也質疑自己,當我的親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會怎樣去做。

人從十幾歲開始身邊的長輩有的已經離開,一過中年,身邊年紀相仿的朋友也有的與世相辭。年齡越長心越軟,不忍心看著這樣的現實,但現實就是這樣。最怕親近的人突然有一天跟你說「我走了,你會怎樣?」除了心裡一緊,就是不耐煩的告訴ta沒事別瞎操心。我們甚少談論的,恰是心裡常想的,隻是我們還沒有習慣怎樣面對死亡。

不論我們怎樣熟練的運用理性思考問題,人的骨子裡還是感性的。幾人能像莊子那樣豁達,妻死不以為悲反而鼓盆而歌,又有幾人能如秦失那樣超然,老子去世僅以三號弔唁,生老病死能看淡,人人都是聖人,凡人就該有凡人的悲苦。

朋友的父親能夠如此坦然的走向生命這條單行道的盡頭,其實我內心是很欽佩的。相比拿起,更難的是放下。怎麼樣放下家人的愛與眷戀,怎麼樣放下自己的生命與不舍。雖然有那麼多病人,躺在床上,意識模糊,大小便失禁,靠呼吸機與導管過著半死不活的生活,但對家人來說,隻想讓他再停留一會,哪怕一秒,隻要他活著,家就還在,愛就還完整。

而且相比沒有尊嚴,不夠體面的活著,家人永遠都是更重要的,隻要他們透露出一點訊號表達出對自己的挽留,病人都會說服自己努力活著。但是對於瀕死之人,多活的那一天一小時,能帶來多大的改變?自己還是會死,家人還是會痛。所以,在苟且的生與苟且的死之間,朋友的父親選擇陪伴在家人身邊,快樂的過完最後的時間,讓他們能夠正面自己的死亡,或許是離開的最好方式。

就像龍應台的《目送》裡寫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不要等,等他們記憶衰退,年老痴呆才去陪伴;不必追,過好當前,離開的其實一直都在。當Ta有一天突然跟你說「我走了你會怎樣」時,不要慌張,給ta一個擁抱,讓ta相信真到那一天你會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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