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人在Google上問他死了沒, 但他總是騙過了死神
而來自美國薩克拉門托的小夥Alex Honnold在Google上輸入自己的名字時,則會自動關聯匹配——AlexHonnold死了沒?
連百度上每天都有人在問他死了沒
來自達拉斯的老基督徒Paul每天都要上網搜一下Alex死了沒,他正盼著靠Alex死而發一筆橫財,「我下了1000刀賭他3年內會失手,你問我為什麼篤定他會失手?因為我就是下注DerekHersey摔死而賺了一筆。」
1993年,Derek hersey在約塞米蒂的線路上因為暴雨後手點變滑脫落致死
Alex作為還在世的無保護徒手攀岩者,他每天都在死亡線上遊走,早上還看到他在Facebook上曬新到的攀岩鞋,下午就有可能發訃告。
他們這群人所熱愛的無保護徒手攀岩,也被稱為Free soloclimbing,是一種沒有使用任何繩索、保護帶或者其他保護設備,完全靠整個身體完成的單人徒手攀岩。這種攀岩,通常攀爬的高度超過安全限定,一旦跌落,非死即殘。
無保護攀岩是身體與地心引力真正的對抗
為了避免死亡,極限運動會消耗一個人巨大的專註度。表演極限跳傘,只需要專註20秒,從世貿中心雙子塔間走個鋼絲也就是五分鐘的事,但freesolo必須連續專註好幾個小時,哪怕有一秒鐘注意力不集中,他就會死。
肉體下墜,靈魂上天
攀岩大師John bachar曾經在free solo時意外掰斷碎石跌落,好在他死死拽住一根懸崖上的枯樹枝救了自己。
但命運之神沒有一直眷顧他,2009年7月,有35年free solo經驗的Johnbachar終於在一條他之前完成過很多次的高度只有33米的攀爬中失手。
石頭鬆動是每一個攀岩者的夢魘,頭先著地的話就會摔出一碗麻婆豆腐
為了提高戶外運動的生存機率,人類研究出各種安全可靠的輔助裝備,並運用在各個極限運動領域。
進行深海潛水每進行一次呼吸吐納比含一勺上好的魚子醬還貴,要從事翼裝飛行你還得先攢夠1200小時的高空跳傘,相比這些極限運動的高門檻,玩freesolo只需要去迪卡儂買一雙攀岩鞋和一袋鎂粉,加起來不過五桶肯德基全家桶。
傳統攀岩者得在腰間盤一圈保護裝置,繩索和無數快掛,就跟房貸一樣重
儘管裝備要求門檻很低,在過去的40年裡,進行過無保護獨攀的人仍然屈指可數。
「我能明白為什麼有的人距地面40米以上還嘗試無保護繩攀爬,因為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但對我來說,那個風險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捷克攀岩天才AdamOndra嘗試過幾次難度不高的free solo就放棄了。
過高的風險讓大多數保險公司都不願意給無保護攀岩者承保,這是一場攀岩者和生死的賭博,任何變數都會直接決定這場賭博的最後格局。
無保護攀岩者在爬一些線路時,手指和岩壁的接觸面積僅僅和我們觸碰手機螢幕的面積一樣多,腳趾踩到的邊沿就像一塊口香糖那麼薄
要進行freesolo,得隨時觀察山谷的天氣和濕度,攀爬過程中來一場毛毛細雨都會讓岩壁滑得跟泥鰍一樣,還有懸崖上的風就像死神的哀嚎會擾亂攀岩者的磁場。
「天氣太好也不行,有人就因為陽光太刺眼,結果打了個噴嚏失去重心摔死了。」
作為食物鏈頂端的人類赤手空拳到了懸崖峭壁上,遇到一隻你平時能輕易捏死的螞蟻爬進褲管放肆踩踏叮咬你的蛋蛋,你也只能忍氣吞聲。
更別說是一群圍著你啄的飛禽
最可怕的還不是來自外部的威脅,而是攀岩者自己的內心。整個攀爬過程中你得學會如何跟自己相處,不能有絲毫疑慮和恐懼,否則就會影響你的判斷。
有次額頭的汗水流進眼睛,我也只能強忍著爬到稍微寬一點的地方,再用手臂輕輕把汗從眼睛裡捋出來。」
「只要我享受攀岩,全情投入,就感受不到手指流血的疼痛」
「當我感覺自己更像個機器人在爬,往往是我爬的最好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腦子在哪,一定程度上憑直覺和經驗進行。」
在調動身體核心去做下一個動作之前,內心必須波瀾不驚,思考縝密,每一釐米的移動都關乎著晚上是回去抱著女朋友睡,還是讓女朋友摟著你的骨灰盒。
有的人連站在2樓的無欄桿窗戶邊都會頭暈目眩,雙腳發麻
只有一小撮人敢藐視死亡,挑戰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極限。達到自己的極限水準之後,就很難再超越,基本上只能等排名靠前的先摔死,才能上升世界排名。
free solo堪稱十大極限運動之首
當每天清晨來自達拉斯的Paul打開Google時,AlexHonnold則是跟每天都要打坐的和尚一樣,把自己掛在指力板上至少3個小時以上,他以這種方式作為修行。
「我喜歡開著自己的房車躲到山裡的僻靜角落,就像隱士一樣,訓練的時候我不希望有人在旁邊。」
Alex既是金庸小說裡會一指禪的澄觀和尚,又是現實版的蜘蛛俠
除了平時苛刻的訓練,在真正執行freesolo之前,Alex都會先打保護繩攀爬幾次。他會把每一個難點爛熟於心,並且帶上一根小鐵鍬將線路上的雜草和碎石隱患排除。
「有時候在熟悉路線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把保護解開爬一段,那種感覺就跟解開女朋友的pa一樣,真正的山峰總是在解開衣帶之後才顯現。」
儼然一位岩壁上的排雷兵
任何攀登運動的首攀都是令人興奮的,因為你觸摸到以前都沒人觸摸到的點,就像在地圖上發現了一個新地標一樣。
幾十年前登頂珠峰還能引起全球轟動,但現在爬珠峰就跟你在朋友圈裡發你去麗江玩的照片一樣,已經很難撬動社交圈的青睞。
「我發一段自己free solo的視頻到朋友圈3分鐘就能收穫上千個贊。」
Alex在攀爬月光拱壁時,有一段長達215米的線路只有一條寬約2.5釐米的垂直岩縫,他必須把整個手插進岩縫中借力
我第一眼的反應「wow,挺酷的」,然後仔細一看「OH MY FUCKING GOD!這傢夥的安全繩在哪裡?!」
很大一部分極限運動員冒著生命危險耍酷都是為了博得更多眼球,吸引異性幾乎是地球所有生物行為的最原始驅動力。
年輕的Alex在接受訪談時直言不諱,當主持人來到他的房車時問他,「經常有姑娘來過這裡嗎?」他摸摸後腦勺靦腆一笑,「你覺得我像是女人緣很好的人嗎?」
所有的攀岩大師,每次free solo都會吸引無數媒體的長槍短炮,他們享受著聚光燈帶來的名利,同時也承受更多的壓力。
「他們的風格是當時反主流文化運動的一部分,但我就是無法與之共鳴。」成名之後的Alex生活卻沒有太多變化,滴酒不沾,甚至連咖啡也不喝,平時沉默寡言,看著不像攀岩家而更像是矽穀極客。
Alex行事低調,他的攀爬計劃有時候連他媽媽都不知道,更別說各路媒體。有次他在約塞米蒂國家公園freesolo登頂後脫下岩鞋準備從徒步道走下山,這時山頂一個遊客突然喊道,「噢!天啊,你竟然赤腳徒步,真是太強悍了。」
「我感覺自己在爬一面玻璃牆」
翻開Alex的攀岩筆記,他的成名之作是在2008年4月1日,美國猶他州Zion NationalPark的月華拱壁,370米的高度相當於將塑膠跑道立起來爬一圈。
第二天網上關於他freesolo月華拱壁的討論鋪天蓋地,很大一部分人甚至認為這是一條假新聞,「愚人節的玩笑罷了,人類怎麼可能無保護徒手爬上那麼陡峭的懸崖,除非長翅膀。」
在持懷疑論調的人眼裡Alex就是趴在馬路上的蛤蟆
為了回應外界的質疑,他決定重新攀一趟月華拱壁,並答應讓紀錄片製片人Peter的團隊全程拍攝。
Peter為這事差點得了抑鬱,「如果Alex在為了拍攝重現攀爬的時候死了,那麼在某種意義上我會覺得是我害死了他。」
初次看到這張照片的人會以為攝影師比攀岩者牛逼多了
重拍過程中攝影師把機位就緒,要拍攝一組Alex從鎖指脫身的動作,然後移動到一面陡峭的光板上。通常這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他弄錯了接下來的動作。
他爬上去,又倒攀下來,然後又爬回去,結果把攝影師Brett嚇得面如死灰,「我當時的想法是,Oh mygod!我要拍到這個傢夥摔死的畫面了。」
Alex注意到了Brett的不安,還在思考動作的間隙沖他喊,「hey,No big deal,這在攀岩的時候經常發生。」
真正的攀岩大師能在岩壁上來去自如,抱石V等級的發明者John 「Verm」 Sherman在1988年首次穿著人字拖freesolo一條位於澳大利亞叫Lord of the Rings 難度31/5.13d的線路時,咬開了一瓶事先別在腰間的啤酒慶祝
紀錄片Alone on the wall一上映,直接給了質疑者一記實鎚,沒有人再質疑Alex無保護攀岩的真假。
「我是跪著看完的」
「為什麼我在看這部片子的時候手心不停出汗」
Alex沒有就此停下腳步,2014年2月1日,他完攀了墨西哥公牛山CentralPillar高達760米的垂直岩壁,山下村子裡的人都以為他是飛簷走壁的忍者。
今年6月份他用時3小時56分無保護獨攀美國約塞米蒂國家公園高達914米的酋長岩El Capitan則堪稱是freesolo領域的月球登陸。
「oh,爹地,快看!懸崖上有個人」
有人單是站在懸崖下麵仰望就已經產生眩暈感
今年完成酋長岩攀登後,Alex被問到現在freesolo和以前有什麼不同時,他咧嘴一笑,「是不一樣了,23歲的時候徒手攀會有耍帥的意圖,想著登頂就可以泡到個妞過一夜,但現在不這麼想了。」
「相比和姑娘翻雲覆雨,我更喜歡爬上懸崖俯瞰整個約塞米蒂國家公園,只有那時我才能跳出自己這具枯燥的肉體束縛,進入上帝視角,真正和宇宙萬物融為一體。」
擁有多家戶外大牌贊助的Alex現在收入不菲,但他每月生活費用基本維持在1000美元左右。錢對他來說只是身外之物,他認為夠自己花就可以,其他的應該投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上,於是他成立了一個非營利基金會用來幫助非洲的貧困地區
有人將free solo定義為自殺項目,覺得他們這是不尊重自己的生命,而且對家人不負責任。
Alex透過訪談回應這些指責,「有很多人保持著極其不健康的生活習慣,把自己無時無刻不置於危險當中,卻來指責我做的事情太危險了,That『sit,與其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不如先試著對自己負責。」
他的媽媽也坦言,「沒人能阻止 Alex去做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我也絕對不會願意去阻止他。這些東西給了他目標,也給了他巨大的快樂和幸福。
我甚至覺得幸福在此處是個多麼蒼白的辭彙,我不能理解為何會有家長想要阻礙他們的孩子?人生短暫,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度過慘淡而安全的一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些問「你為什麼做這個?」的問題是無法回答的。這在喬治馬洛裡1923年隨口給出的答案中可見一斑,無數記者問他為什麼要攀登珠穆朗瑪峰,他答道,「因為山在那裡。」
雖然看起來像是受夠了這問題的人的煩躁回應,但馬洛裡的俏皮話已經變成了登山歷史上最為著名的引語。
Alex死沒死不重要,即使有一天他死了我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因為他比很多人活得明白,死並不可怕,坐著等死才可怕。
每個人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何嘗不是一場free solo呢,你整不死現實,現實就會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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