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偏心母親的病中懺悔

1

我就是那個偏心的母親。

如今我生病了，看到女兒和善良的女婿，每日在病榻前悉心照料我的身影，我慚愧得常偷偷流淚。這一生，我虧欠女兒太多。

我告訴自己，病好以後一定要彌補對女兒的過失，我才50多歲，還可以幫她看看孩子。可是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一轉身，就再次把女兒拋之腦後。

那被我和他爸嬌寵的兒子，我生病後，只出現過兩次。可我懷疑他就算這僅有的兩次，也不是為了看他母親，而只是為了向我要錢。我是多麼慚愧啊，因為盡管如此，我還是惦記他多於女兒。

我多可憎啊，這個時候，女兒照顧我就很不容易了，可是我竟還暗自期待，她也去幫幫她弟弟。多少個瞬間，我差點對女兒說，可以交換嗎？院我不住了，你可以把給我看病的錢，給你的弟弟嗎？

我知道我是一個偏心的母親，我知道女兒心裡有很多苦，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對兒子的愛。

2

我和他們的父親，都沒給過女兒多少愛，這一點我是多麼不願承認啊。

他們父親是個粗人，從不懂得掩飾對女兒的冷漠，甚至冷酷。

他們小時候，兒子可以在家裡任性妄為，但女兒犯了一點錯，輕則橫眉冷對，重則挨打挨罵。有一次，女兒對她一個朋友說，她爸生氣時，一腳把她踢出兩米遠。她的朋友哈哈大笑，因為那個被父母疼愛的小姑娘，根本不信！

當年家裡買了新電視，我丈夫只教兒子一個人怎麼用。女兒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希望父親也和她說兩句。但是沒有，她爸看見旁邊的她，大聲呵斥道，你在這干啥，滾！

我趕緊說，姑娘，趕明兒媽學會了媽教你。相比她爸，我是不會在語言上傷害女兒的。

令人揪心的，是這個可憐的女兒，對她的父母和弟弟，卻一片深情。

我和丈夫不在家，我從不擔心他們。女兒會把她弟弟照顧的很好，餓了給他做飯，在外面玩，也不會讓弟弟受欺負。

盡管我們偏向兒子，但女兒從不覺得，是弟弟搶走了她的父愛母愛。我有時候罵兒子，女兒還會給她弟弟求情。我知道，如果我動手打兒子，女兒一定會求我把氣撒在她身上，不要打她的弟弟。

其實沒幾個女兒，向我女兒這麼懂事。

她九歲那年，有一天我下班回來，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嗎？我看見女兒手裡拿著一根針，正在幫她辛苦的母親，逢拆洗完的被罩！她做不明白針線活兒，線凌亂地散在床上。

那一刻，我永遠難忘。我攤上了一個好女兒。可是我就是情難自禁地，把她的懂事和自立當作借口，去忽略她。

3

女兒初中畢業就去打工了，那時候對她來說，家如同一個客店。沒有人關心她在外面累不累，受沒受欺負。

有一次她崴了腳，腫的老高，我除了嘴上說心疼，也沒有去給她買過一貼膏藥。她父親更是不在乎。

那段時間，想必青春期的女兒，是焦慮的。她胖了許多，穿得也不好，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為她是個已婚的婦女。但她很要強，大雪天騎著自行車去上班，也不訴苦，掙了錢，還給弟弟買鞋，給家裡買菜。

現在想起來，她為何從不訴苦呢？因為她羞於如此，想必她感到在家裡是卑微的，沒有抱怨的資格。

二十歲那年，她有了男朋友。那時為了陪讀兒子，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寒暑假房子空著，女兒就在那裡住。

作為母親，我那時從沒有擔心過，女兒的男友來路正不正。也沒有在意過，女兒會不會根本，沒有住在我們租的房子裡，而是在和男友同居。

雖然我女兒不是那樣的女孩，但作為母親不聞不問，如此“放心”，想必女兒是傷心的。還好，也許是上天補償女兒，她第一次戀愛，就碰到了一個愛她如命的好人。

女兒第一次帶男友回家那天，她哭了，哭得連飯都沒吃。那天，她粗魯暴躁的爸，因為一點小事，像平時一樣對她破口大罵。如果你第一次見到她爸罵她的樣子，一定以為那不是親生父親，說是仇人也不為過。

女兒屈辱極了。連她父母都這麼對她，她在別人面前，還能不低人一等嗎？

幸好女婿是真愛她。

4

我們嘗到了偏心的惡果。從小被我們溺愛的兒子，沒有他姐姐的堅強獨立，反而成了啃老族。

有一次，女兒和女婿在路上遇到了她爸。那一天驕陽似火，所有待雇的貨車司機，都躲在樹蔭下。只有她爸爸一人，在烈日炎炎下，汗流浹背地等著雇主。

女婿說，把這一幕錄下來，讓你弟看看，他胡花亂造的錢是怎麼來的。女兒說，算了，他沒有心的。那時候兒子在上大學，女兒對她弟弟已經失望了。

兒子畢業後，我們幫他找了一份工作，每月賺的不少。但每天和狐朋狗友吃喝玩樂，女朋友又三天兩頭一換，錢根本不夠花。

兒子眼界很高，不是一般的花錢，簡直可稱作肆意揮霍。他知道向我要錢，我就一定會給他。他以為我們有很多錢，就算沒有，也能想辦法弄到。

如果只是這樣，我們還能湊合應付。但後來兒子開車撞壞了人，一下子要賠人家很多錢。我和他爸愁得，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我說，把房子賣了吧！

兒子不知悔改，到這時還理直氣壯。他說，賣了房子你們咋辦，以後還想靠我養你們嗎？

兒子的話沒有讓我傷心，因為愛他是我的責任，我的心願，他自己好就行了。不養我們，我也不恨他，如果有一分錢他想拿走，我還給他。

後來，還是向女婿借了很多錢，才了結此事。

5

現在我病了，乳腺長了東西，需要手術。丈夫沒多少時間照顧我，因為他還得出去賺錢。

每天三餐，都是女兒和女婿給我做，或者在外面買。

冬天很冷，女婿每次買完飯，都捂在綿衣裡，保持溫度。

多麼好的女兒和女婿啊，可是我這個不稱職的偏心母親，辜負了他們。

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更愛兒子。就算躺在病床上，我此時還在想，兒子的衣服誰給洗？錢不夠花怎麼辦？

一定要快點出院，給兒子賺錢。

女兒，我是一個不理智的母親，這一生，我注定要辜負你了。只願你的丈夫，替我們多愛你一些吧。

此時，我是多麼想痛哭一場啊！因為我就是控制不住，更愛我的兒子，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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