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被過度解讀了!為什麼很多動漫都會被過度解讀?
《EVA》被過度解讀了!為什麼很多動漫都會被過度解讀?
文章的開始,先問各位一個問題:
“你們覺得《EVA》是否被過度解讀了呢?”
觀點應該會分為兩派。
一部分人認為,《EVA》絕逼是被過度解讀了。
好端端的一部動漫,粉絲非得去拿什麼宗教學啊,聖經啊,哲學啊,佛洛依德心理學等等各種高大上的理論來牽強附會。
雖然《EVA》很好看,但是那種所謂的深度,不過是粉絲們吹出來的罷了。
還有一部分人,則是堅定的擁護黨。
他們認為,《EVA》沒有被過度解讀,我們對這部動漫所做的所有解讀和分析,都絕對符合《EVA》這部作品原本就要表達的意思。
簡單來說,《EVA》,神作,配得上!
這兩派觀點,其實自《EVA》誕生以來就一直爭論不休。
而且,我們還發現,除了《EVA》這部被廣泛認同的名作外,類似於“一部作品是否被過度解讀”的爭論其實很常見,隨便百度一下,都能發現不少關於這樣的內容——
甚至有時候,“過度解讀”會被嘲笑。
比如說,前著名民謠歌手宋冬野,曾在某著名問答網站上回答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董小姐》裡「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裡沒有草原」會引起如此強烈的共鳴?”
他的回答很簡練,得到了近五萬的贊同——
“我就隨便這麼一比喻。”
宋冬野的回答,好像就是對“過度解讀”這種行為的一種
諷刺。也許“過度解讀”,純粹就是讀者在瞎猜,其實作者也許根本就沒有這麼想,說不定庵野秀明拍《EVA》的時候,也沒有想那麼多,結果拍出來了就被大家各種過度解讀,才成為了一部“神作”?
就像那道著名的高考語文閱讀理解題——
”魚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請問這束光表達了什麼?”
考生們紛紛表示:“你告訴我這特麼到底表達了什麼!”
連作者本人都出來解釋——
“我特麼也不知道啊!”
還有一個更好玩的段子——
寫文章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表達了什麼樣的思想感情。
連在《月刊少女野崎君》的漫畫裡,都似乎對這種“過度解讀”進行過嘲諷——
包括我們從小到大的語文課,老師不停的讓我們去解讀魯迅的文章,比如
“後院裡有兩顆樹,一顆是棗樹,另一顆也是棗樹。”
這都什麼啊,你問魯迅本人為什麼這麼寫,說不定它也不知道呢——
那麼,這個世界到底存在不存在所謂的“過度解讀”,我們對《EVA》的解讀,對魯迅的解讀,甚至對宋冬野的一匹野馬的解讀,到底是作者真實的表達意圖,還僅僅只是我們的“過度解讀”呢?
我今天,就跟大家聊一聊“過度解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 對作者本人說“不”!
首先,我要拋出來一個看起來有點顛覆常識的觀點。
“過度解讀”,其實,只是一個偽概念——
因為,這個世界上,只存在“可接受”的解讀,以及“不可接受”的解讀,而沒有“過度”或者“不過度”的解讀。
那麼,也許讀者會有疑問,如果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過度解讀”的話,那不就說明了,我們無論怎麼解讀,都不會過度的,即使和作者本人的想法都不一樣?
如果是這樣,你該怎麼解釋宋冬野關於一匹野馬的說法?
畢竟,連他本人都說了,自己就是隨便的比喻了一下。
包括,我們很多人也會在下意識裡認為,作品是作者寫出來的,所以解釋權應該屬於作者。
因此當我們看到那些語文閱讀理解題目,當作者本人都做不出來的時候,會覺得非常的搞笑。
真的是這樣嗎?
並不是。
因為這種想法的背後,其實假設了一個邏輯:作品的意義=作者本人的意圖。
在這個邏輯下面,無論我們怎麼去解釋,不管過度還是不過度,只要不符合作者本人的意圖都是錯誤的——
那麼,矛盾就出來了。
如果作者本人是一個詩人,他寫了一首關於月光的詩,因為他正在摳腳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腳丫子像個月亮,就“隨便的比喻了一下。”
我們難道就要忽略這首詩本身有多麼美,而在解讀的時候,只能說這首詩的思想感情是說,作者本人擁有一雙舉世無雙的腳丫子?——
而且,有很多古代的作品,比如《荷馬史詩》,我們根本無法考證荷馬到底存在不存在,或者考證荷馬具體的歷史年代。
如果荷馬不存在,年代無法考證,是不是我們就不能對作者的意圖做出解釋,也就不能去解釋作品了?
如果作品的意義等於且只能等於作者本人的意圖。
那麼又會出現一個矛盾,就是作品不能被翻譯。
因為只要是翻譯,就會造成原來語言意義的損失,所以不管是文學,影視,動漫只要被翻譯了,就會造成作者本意的曲解。
這樣一來,我們中國觀眾永遠不能去解讀《EVA》,因為我們不會日語。
你,服氣嗎?——
因此,作品的意義=作者本人的意圖的說法,並不是絕對的完美,對於這種說法,我們有一個專業的名詞形容它,叫“意圖謬誤”。
也可以稱為“作者中心論”。
然而。
大清都亡了一百年了!
“作者中心論”這種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初流行的理論,我們還抱著不撒手干嘛?
所以“我就隨便比喻一下,是你們在過度解讀。”的這種說法,早就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了。
二. 一個作品,才是一個世界
好了,當我們干掉“作者中心論”之後,我們會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如果我們對作品進行解讀,不是去解讀作者的原意,那我們到底在解讀什麼呢?
這個時候,我們就會把視角從作者轉移到作品。
即“作品中心論”。
從字面意思就很好理解,在“作者中心論”時代,我們是在《EVA》中,去發現庵野秀明到底想表達什麼。
而在“作品中心論”時代,我們拋開了庵野秀明,只關心
“《EVA》到底想表達了什麼。”——可是,為什麼我們可以直接拋開作者,而只關注作品呢?
畢竟,作品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作者一筆一劃,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完成的,他自己的思想和個人經歷,必然會影響到作品。
舉個例子,《哆啦A夢》裡,大雄和哆啦A夢的故事來自於哪裡?
根據作者藤子不二雄的敘述,大雄的原型,就是藤子不二雄本人,而哆啦A夢之所以誕生,和他小時候常常一個人天馬行空的幻想也分不開關系。
這裡,又該怎麼解釋呢?
實際上,在“作品中心論”的視角下,作品,雖然來自於作者的創作,但它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
因此,即使大雄就是藤子而不雄根據自己小時候的性格來創作的,但是當我們作為一個普通觀眾去看《哆啦A夢》的時候。
我們根本不需要了解藤子不二雄先生年幼時的性格特點,而只需要要通過《哆啦A夢》裡面的故事情節,人物關系,就能很明顯的看出來大雄懦弱內向的性格,和在學習上的馬馬虎虎——
在一個作品,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的情況下,我們就不需要考慮。
當我們在欣賞一首詩歌的時候,詩歌裡提到了“月亮”,而這個月亮,偏偏是詩人在摳腳時看到腳丫子有感而發。
我們只需要知道,月亮,可以代表思念,可以代表故鄉,也可以代表美人,然後從這首詩所創造的鄉愁的世界裡,去解讀它,就足夠了。
作者不需要說話,月亮,就可以自己說話——
同理,我們在看《EVA》的時候,關注的也是《EVA》這個作品本身的世界,以及它的故事,鏡頭,以及充滿想象力的宗教隱喻。
可是,這下好像又出現了一個矛盾,如果以“作品”為中心去進行解讀,那麼就一定會產生“過度解讀”的現象。
因為這樣,就會導致一部作品,一定會存在一個“唯一”的意義,只要是我們的解讀和這部作品的“唯一”意義不一樣,我們就是在過度解讀。
以《EVA》為例子來說,如果我們只關注《eva》這個故事生成的世界,那麼當我去聯系到日本九十年代的經濟大蕭條去解釋《eva》的“意義”的時候,豈不是也在過度解讀嗎?
這個時候,我們該怎麼辦呢?
三. 一個讀者,才是一個世界?
很好辦。
因為,我們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人。
那就是我們自己。
不管是解讀作品,還是解讀作者的願意,都必須通過讀者,觀眾來完成。
一部動漫,一部電影,如果沒有人看,那麼它即使拍得再好,
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們把一部已經拍好,但還沒有觀眾去看過的作品,可以稱為“文本”。
“文本”是不會被改變的,因為一本書,不管放在圖書館裡多久,它的文字、內容永遠都不會改變,它是一個客觀的東西。
但是什麼樣的情況,“文本”會發生改變呢?
只有當被我們閱讀和觀看的時候。
什麼意思?
假設我翻開一本金庸的武俠小說,我看到了裡面的俠義精神和愛國主義情懷,我覺得這是一本好書,青少年都應該看看。
而張三這個人,和我翻開了同樣的一本武俠小說,可是他偏偏看到了暴力和叛逆,所以他覺得這本書一定要封殺掉,防止毒害青少年的思想——
看吧,內容,沒有絲毫變化,郭靖還是郭靖,黃蓉還是黃蓉,但是我和張三從書中看到的東西,卻是天壤之別。
當讀者參與了這個“文本”的閱讀之後,它才會成為一部“作品”。
所以你看,讀者,好像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和時代的變化,我們個人對於同一部作品的理解,也會發生變化。
小時候,我們看《西游記》的時候,覺得那孫悟空戰天斗地,好厲害啊,可是當我們長大了,卻發現這只猴子,好像又是一個無奈反抗的悲情英雄——
所以,一部作品,你不看它,它就不會產生“意義”,自然也就沒有進行解讀的必要了。
《EVA》到底表達了什麼,重要嗎?
重要的,是你自己。
在《eva》中看到的那個“世界”,這就是《eva》想要表達的那個世界。
一千個人一千個哈姆雷特,見仁見智,最終,見到的還是自己的“心”——
這,也就是“作者中心論”的究極進化化體——讀者中心論
我們把這種學問,叫做“接受美學”,在文學批評領域,也稱為“讀者反應批評”。
這麼來看,“作者”作為一部作品的創造者,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權利。
並不是,作者作為“作品”的創作者,也是它的“第一位讀者”。
他有解讀自己的作品的權利,但是作品的最終意義,並不屬於他本人,而是在每一位讀者,觀眾自己的心裡。
可是,在這種“讀者中心論”下,又會出現一個非常扯淡的現象。
那就是天大地大,都不如老子最大。
我覺得《eva》是故弄玄虛,根本不是什麼神作,它就是垃圾。
我覺得《紅樓夢》,不就是和郭敬明的《小時代》一樣嘛,都是寫上流社會的奢侈生活,憑什麼《紅樓夢》是四大名著,我家的《小時代》就要被你們罵是拜金主義。
這種現象,就是把一部作品給他的感受,當做了作品的全部意義,從而拒絕了其他的解釋。
我們稱它為“感受謬誤”——
“讀者中心論”並不是著意味讀者的權力是無限的,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怎麼樣都不會過度解讀。
而是,我捍衛了你說話的權力,但,你也要說服我。
你甚至可以說,《紅樓夢》是一部科幻小說,太虛幻境其實一個外星人的飛船。
關鍵是,你得說服我,你還得說服紅學界去接受你的解讀——
這就是我在前面所說的,不存在“過度的解讀”,只存在“可接受”的解讀,以及“不可接受”的解讀。
解讀的意義,屬於你自己。
而一種解讀,是否稱得上是一份好的解讀,在於你所具備的知識和見解——
總結:
“過度解讀”看起來很簡單,實際卻是一個很復雜的概念,它在歷史上經歷了三次轉向,也涉及到“接受美學”的問題。
如果,我們想讓自己對一部作品的理解,被專業領域認同,或是成為一篇好的文章,去感動和影響更多的人,那就需要不斷地學習和提高自己。
可是,看一部動漫,或者讀一本書,終究還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我們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寶貴經驗。
保留這份感動,如果它能讓你成長,讓你能學到一些東西,或看到更大的世界,這不就很好嗎?
就像《小魔女學園》裡的那句台詞——
“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