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偶然看到女兒考場作文 只瞟幾眼就當場淚奔
“這一次,母親不會原諒我……”女兒寫了篇考場作文,父親偶然看到當場淚奔!
歷時5個多月,由錢江晚報主辦的2017第五屆新少年作文大賽昨天進入最後沖刺,近萬名參賽選手中,236位中小學生脫穎而出進入總決賽。
著名作家余華作為本屆作文大賽總評委,為總決賽親自命題,《房子》和《我是誰》二選一現場限時作文。
然而,總決賽現場卻發生了意外的一幕——一位在考場外等待的父親,一眼認出了女兒的筆跡,他默默瞟了幾眼文章,當場淚奔了。
看到一個大男人當眾哭起來,在場的工作人員都很震驚。等到小編和同事們看完那篇《孟婆湯》,不少人都忍不住哭了……
這份字跡秀麗得宛如印刷的稿卷,出自金華市東陽中學高二(16)班申屠佳穎之筆。在閱卷過程中,這篇文章同樣打動了作家余華、畢飛宇、葉兆言等人,成為高中組一等獎作品。
那麼,到底這篇文章寫了什麼?全文在此——
《孟婆湯》
文:申屠佳穎
母親已有六十九個日夜不曾跟我講一句話。
我還記得她從前拋下的荊棘一般的話語,“你記著,你是怎樣對我的,總有一天我會以冷漠同樣地還給你!”我也還記得小時候犯了錯,在門縫後眼巴巴地望上她半天,她總會過來摸摸我的頭,像揉一只毛絨小狗。
“知道錯了嗎?”
我溫順地點頭。
她終究會原諒我,千千萬萬次。
寒風吹徹的日子,我只身一人回家,燒飯,澆花,洗衣服。然後坐上去往杭州的大巴。
這個城市的天空總是很奇怪,瓦藍瓦藍的時候不覺得舒暢,灰白灰白的時候也不覺得感傷,他總是高遠而平靜,如同活著跟沒活似的生活。杭州的風背著一股濕氣,像灌不完的孟婆湯。我的遺落的記憶,最終沉重地落在十月十一日的下午。
“你們怎麼來學校了?”
“知道你二模剛結束,帶你出去放松心情唄。”
簽完請假單坐上車,車子駛出百米。駕駛座是阿姨塑料袋般窸窣顫抖的聲音,“佳穎,我們去醫院。”父親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言不發。潮濕,淹沒了一切、一切聲音。
我幾乎是,一點認不出母親來。她剃光了長發,腦袋浮腫得像個面團,手臂上是蛆蟲似的傷口和紫黑紫黑的皮膚。只有那些錯雜的管子和借助呼吸機劇烈起伏的胸口,讓我確信,我的親愛的母親,她終究沒有死亡。她原本是救不活了,她血管裡汩汩流動的血液都幾近流干了,她在短短三天之內動了三次大手術,她還在等我,可她終究沒有睜開眼睛。
重症監護室裡,我終究不敢號啕大哭。
這一次,母親不會原諒我。
幾天後母親轉院來杭州,我仍然被安置在那個空曠的小城裡學習,過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生活。我常常打開微信點開母親的對話框,那裡是母親車禍前三小時發來的“雞湯”,我甚至懶得把它讀完。六十九天,我沒舍得刪,從“十年苦讀竟成空心人”到“首要的是‘學會生活’”,一共一百八十個字,字字扎在我心裡。
母親醒了。是迷蒙的眼。
我在電話的這頭泣不成聲。父親告訴我,她會像小孩子一樣,她可能認不得我,她需要一件件事都從頭學起。“你別擔心,你認真學習就好了。”
“爸爸,我二模考了年級第五。媽媽她一直跟我說我有能力考前五的,這次我做到了。她還記得嗎?”
可是她永遠都不知道了。
就算父親問:“你是誰?”她也會答不上自己的名字,她只會胡言亂語,像一個走失在歲月裡的孩子。
我以前總以為母親功利愚昧世俗做作,我想要自由和夢想,我對她冷漠和苛刻。直到,真正失去的那天。我歇斯底裡。
昨日的大巴在夜間抵達杭州,母親啊,我沒日沒夜思念的母親!
她的眼珠骨溜溜地轉著,卻不曾聚焦到我的臉上;她的頭骨被剜去半塊,模樣有些猙獰;當我的手觸及她的手,那裡是母親溫熱的血液,是我溫故如新的回憶,是我忍住的干涸滾燙的淚水。
父親在她耳邊溫柔地說:“認識嗎?她是誰?”
母親驟然把她的溫熱的手縮回。
我的手,於她而言,太冰冷了。
“是你女兒啊,不記得了?”
她不記得了。
“女兒來了不打聲招呼?笑一下呀。”
母親忽然咧開嘴,露出兩排整齊光潔的牙齒,像在等待一個牙醫檢查她的牙齒。
我把手捂熱,再去牽她的手。我只是靜默地望著她,用很深很深的目光凝視,我希望她會記起我。她轉過頭來,繼而別過頭去,她輕聲說:“佳穎讀書不認真。”那一瞬,我淚流滿面。
寒風吹徹的日子,我只身一人前往賽場。人行道上,落葉和雨水打濕的地面緊緊抱在一起,它們太冷了。水啊,樹啊,它們都很傷心的,它們忍得住就是了。
我忽然想起我的包裡有一本《目送》,那是母親讀過的最後一本書,她的書簽夾在第五十六頁。我曾經嘲笑母親看如此平淡瑣碎、小家子氣的書,但從母親出事,直到現在,我已經將它翻了三遍,也許我的母親會像龍應台的母親一樣,記不起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但我仍然愛她。我有與你,永恆的記憶。
你會記得,有一個小姑娘,在你病床邊,為你一遍又一遍地念你喜歡的書,就像你不曾記得的很久很久以前你教她一遍又一遍地認字一樣。書的封面是你喜歡的藻綠色,是我們久久等待的春天。
媽媽,你還記得嗎?
你是我的母親,你叫陳學慧,你最愛的是綠蘿和富貴竹。
我是你的女兒,我叫申屠佳穎,我最愛的,是你。
《演員的誕生》裡,宋丹丹扮演的失憶母親震撼了觀眾,而這位金華高中生正在面對這樣一個母親。
由於意外的車禍,母親進了重症監護室,還被送到杭州的醫院搶救。如今雖然已經醒來,卻因為腦部缺氧而影響了大腦,不記得親人,甚至連自己是誰都答不上來。在申屠佳穎眼裡,母親就像喝了孟婆湯。
於是,余華命題的《我是誰》,成了這個高中女生回憶母女關系,傾訴思念的地方。
她在作文裡這樣寫道:
“我常常打開微信點開母親的對話框,那裡是母親車禍前三小時發來的‘雞湯’,我甚至懶得把它讀完。六十九天,我沒舍得刪……一共一百八十個字,字字扎在我心裡。”
爸爸來替女兒領獎的時候,拿出一個摔碎了屏幕的手機,裡面就存著這條微信。2017年10月6日,媽媽還在微信裡囑咐女兒,“桌子裡面還有火龍果和紅心柚,冰塊,餅干。”接著是10月7日的那條190字的長微信,苦口婆心勸說女兒,“寒窗苦讀十二載竟成‘空心人’……學生的首要任務應該是學會生活。”
其實,在爸爸眼裡,女兒是非常懂事又很聰明的孩子。“我們農村人,我和她媽媽都沒多少文化,從來沒給她上過什麼輔導班。但是她從小成績就非常好,考上重點中學,名次還非常靠前。寫文章和閱讀也是很喜歡的,小時候只要是有字的東西,一張報紙她也會翻來覆去看。”
女兒和爸爸什麼話都會講,但是和媽媽就不那麼好溝通了。也許媽媽的觀念和溝通方式都和孩子的思維有差異,娘兒倆總說不到一塊去。
“她不愛聽媽媽嘮叨。而且孩子在叛逆期,有自己的想法。她文章寫得好,但是卻讀理科,她喜歡男孩子的職業,這些媽媽都不大贊成。”
和千萬人家的母女一樣,媽媽嘮叨,女兒嫌棄,但是無論女兒怎麼不乖,“她終究會原諒我,千千萬萬次。”
直到意外發生,“這一次,母親不會原諒我。”
從東陽的重症監護室,轉到杭州的重症監護室,兩個月裡花掉了60多萬元,肇事的司機無力承擔醫療費。
“我覺得錢不是困難,精神上的打擊才是。”爸爸噙著眼淚說,“她不記得人了,你問她結婚了嗎?有老公嗎?她說有兩個。她連孩子是誰都認不出。”
申屠佳穎的爸爸(右)來替女兒領獎
認不出眼前活生生的女兒,但是母親腦海裡依然記掛著女兒,她會對著面前的女兒說,“佳穎讀書不認真。”每當這時候,女兒都淚流滿面。
於是,女兒選擇用朗讀者的方式和母親交流,為她一遍遍念《目送》。因為那是母親讀過的最後一本書,書簽夾在第56頁。女兒還曾經嘲笑母親看如此平淡瑣碎、小家子氣的書,“但從母親出事,直到現在,我已經將它翻了三遍。也許我的母親會像龍應台的母親一樣,記不起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但我仍然愛她。我有與你,永恆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