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高分劇集成島田滿遺作，讓我們記得初看動畫時的感動

日本動畫界近日再傳來令人惋惜的消息，曾為無數人氣動畫撰寫劇本的資深女編劇家島田滿的女兒在其母推特發文，表示島田滿女士於12月15日11時30分因病逝世，終年58歲。

島田滿老師自幼喜愛迪斯尼動畫作品，大學時加入東映動畫公司，可是當時社會觀念重男輕女，島田轉至編劇班。從業38年以來，她創作了《IQ博士》、《龍珠》等不少廣為人知的動畫作品。

島田滿代表作《羅密歐的天空》

1995年為全33集的《羅密歐的天空》撰寫劇本成了其代表作，之後島田滿還參與《名偵探柯南》、《金田一少年事件簿》、《海賊王》等作品。而在今年播出的動畫《小魔女學園》則成為了她生前最後一部作品，她在這部作品中擔任系列構成，並且親自負責了整個系列一半集數的劇本！

今天小趴想推薦的這篇文章來自讀者耳邊蚊在數周前的投稿，希望能和大家同享這份看《小魔女學園》帶來的感動。

信じる心があなたの魔法、

2017年的余額已經見底，在今年我看的為數不多的番劇當中，最吸引我的是《小魔女學園》。這部動畫我是10月份才看，結果一個半月就看了三次，在網上看評論也是一片叫好。本文就想聊一聊這部有點子供向的動畫。

《小魔女學園》

小魔女學園簡史

小魔女學園不是2017年才出現的，她誕生於日本“動畫未來2013”。

“動畫未來”的本名是“青年動畫制作者育成計劃（若手アニメーター育成プロジェクト）”，受日本文化廳委托、由日本動畫制作者協會（2011-2014）和日本動畫協會（2014—）承辦。該計劃自2010年開始，由政府出資、在商業動畫公司裡、以動畫項目形式培養動畫新人，每年四部作品。

《小魔女學園》（OVA）就是動畫未來2013的四部作品之一。5個來自Gainax的新人動畫師來到Trigger，在原畫大佬吉成曜的指導下參與該作的原畫作畫，吉成曜也是首次擔任動畫監督。當時政府給了每部動畫3800萬日元的制作預算，根據制作紀錄片《魔女誕生之時》的說法，一般23分鐘的動畫，原畫數量大概有2000-3000張，而《小魔女學園》卻達到了17000張，吉成曜笑說“不能浪費納稅人的血汗錢”。

2013年播出之後反響非常好，在海外也很受歡迎。同年Trigger宣布制作續篇的計劃，並在眾籌網站Kickstarter上發起眾籌。結果在一個月內，7938人籌集出了625518美元（約7400萬日元）。然後Trigger在2015年完成了50分鐘的劇場版《小魔女學園：魔法游行》。

在《魔法游行》上映時，小魔女學園的TV動畫企劃已經出來了，於是就有了今年的1月番《小魔女學園》。

魔女與魔法少女

首先要說明一點：“魔女”跟“魔法少女”其實不是一個概念。

魔女（witch）也叫女巫，出處已經不可考究。按舊約聖經的說法，魔女會使用魔法（或叫巫術），她們崇拜魔鬼，是邪惡的化身。西方文學作品中不乏魔女，並慢慢演化出我們印象中的魔女形象：黑衣服、巫師帽、魔法棒、飛行掃把，口中各種咒語，身邊還有使魔。這些都是符號化的東西、魔女身份的象征。在這些作品裡，魔女不一定是邪惡的，反而因為血統的傳承，一出生就擁有魔力，通常有著身為魔法家族一份子的榮譽感。

魔法少女是日本的產物。她們本是普通人，後天因為遇到一些神秘力量之類的特殊原因才成為魔法少女。平時依然扮演著普通的社會身份角色，但一旦遇到問題、危機，她們就“變身”為魔法少女，用魔法的力量去解決。她們青春活力、善良勇敢，是正能量的化身。

至於魔法少女跟魔女有什麼關系，這裡只作簡單推測。首先，由於灰姑娘童話等一類作品的影響，穿上玻璃鞋搖身一變成為漂亮公主，是幾乎每一個小女孩的夢想。其次是20世紀初，日本政府基於男女平等的西方觀念開始發展女子教育，“少女”這一意象隨之誕生，並發展出女同性關系和少女文學等文化。再加上西方的魔女故事傳入日本，三者結合就產生了魔法少女的題材。

當然了，這只是初步的判斷，大家可以持續地進行相關探討。

顯然，《小魔女學園》講的是西方魔女的故事。裡面還保留了一些關於魔女比較傳統的儀式，比如劇場版裡的“魔女狩獵”、TV版17集裡的“魔女審判”。這些儀式對魔女來說黑暗而殘忍，所以戴安娜不贊成魔法游行，認為“魔女被鎮壓的歷史只有恥辱而已”。可以看出，那個世界裡的相當一部分人對魔女是惡意的，但是動畫也通過亞可她們改變了儀式的意義，刷新人們對魔女的認識。

魔法與科技同在的動畫業界

魔法與科技的矛盾貫穿整部TV動畫。隨著魔力逐漸消失、科學技術崛起，曾經無限輝煌的魔法時代一去不復返。吉成曜在采訪中表示動畫的主題是“如今的動畫行業”，魔法的衰落，代表著日本動畫業界的衰退。

面對這種現狀，動畫中有幾種態度。

以新月學園老師們為代表的保守派，堅持身為魔女的自豪和榮譽，對自己的行為嚴加管理的同時斥責那些不尊重歷史和傳統的人，就像老一輩的日本動畫“藝術家”斥責現在不尊重藝術的動畫人一樣。人們批評現在的動畫淪為宅男腐女的專屬，很大程度上是在控訴日本動畫的過度商品化。

而他們控訴的對象，有的做著討好宅男腐女的商品，甚至為了賺錢不斷突破底線。第5集的白龍正是如此，通過網絡投資賺取大量利益，還欺騙新月學園讓她們還債。但被揭穿後他也無奈地嘆息“現在什麼龍啊魔法啊，都已經過時了”。他是《白箱》中的平岡大輔。那些做著爛作的動畫人，又何嘗沒有半點藝術追求、不想做好動畫？他們是幫凶也是受害者，只能無力地被這股潮流推著走。

還有的魔女在利用科技讓魔法界變得更好。拋開精神燃料不說，庫洛娃老師的“現代魔法”可是一個創舉。雖然菲涅蘭老師以保護傳統為由反對，但新月學園還是引進了現代魔法——宮崎駿不也正在用CG技術制作《毛毛蟲波蘿》嗎？科技對於魔法，到底是入侵還是結合，還得看人的造化。

前文說過，外界對魔女基本是沒什麼好感的。以安德魯父親為代表的激進政治家和一部分民眾只相信科技，不了解甚至厭惡魔女，認為魔法毫無用處。當然，更多的民眾是無所謂的態度。動畫界變成怎樣，對大部分人來說也沒什麼影響，畢竟有其他更好的娛樂方式。而第4集《Night Fall》作者安娜的故事，不知是否暗諷了我們這些只會對作品指手畫腳的觀眾。

說到底，魔法衰落並不是最可怕的，多樣性的缺乏、對單一力量的依賴才是。第14集中精靈們一旦罷工、控制住魔導石，整個學園就完全停止運作，最後還是靠庫洛娃的SSS系統解決矛盾。第7集裡性格溫和的厄休拉老師也很難得地開懟：“只在乎成績和面子，太愚蠢了！”我們不必過分排斥新事物，如第5句言之端葉：

“傳統與新的力量交匯之時，未知世界的大門就會打開。”

另外，亞可因為看了精彩的魔法表演而進入學園，就像很多年輕人看了精彩的動畫而入行。不同的是，亞可堅持下來了。吉成曜早在《魔女誕生之時》裡就表示：“很多人即使有才能，最後還是會放棄，希望他們能堅持畫下去。”最後一集阻止導彈的是7個學生，兩位老師只是給了她們一身白衣。看來動畫想把亞可她們塑造成新的救世主形象，同時也把動畫業界的未來寄希望於年輕的新人們——這正是“動畫未來”的初衷。

初看動畫時的感動

作為一個普通的動畫愛好者，《小魔女學園》對我而言不止於所謂的動畫業界，反而是洛蒂的一句話道出了包括我在內的很多觀眾的心聲。

“看到亞可我想起來了，小時候第一次與精靈對話時的興奮、和覺得魔法很快樂的心情。”

看《小魔女學園》，我也感受到了小時候第一次看動畫片時的興奮、快樂和感動。

這種感覺實在難以描述。

馬小褂在《動畫究竟是什麼，我們為何如此迷戀她？》一文中，評價宮崎駿作品的魅力“在於他對於超脫於現實的動態描繪：行走也好，奔跑也好，那干脆利落的動態，極有韻律的節奏感，都絕非存在於現實之中，而是根基於對現實的想象。”

也許每一部/集的水平不一樣，但《小魔女學園》也有這樣的特點。吉成曜對人物動態的要求近乎完美主義，觀眾能直觀地感受到那自由豐富又嚴謹的人物動作，和流暢、充滿想象力的畫面。這正是動畫的迷人之處。

同時，作品所傳遞的價值觀是朴素的，帶給我們純粹的感動。就如第11集亞可拒絕用“忘記一切”的極端手段來實現“成為夏莉歐”的目的，開啟第2句言之端葉：“夢想並非取自他人，而是一步一個腳印、通過積累自己爭取來的。”這與前文所述厄休拉老師怒懟唯成績論是異曲同工。如此看來，不管是形式還是內容，《小魔女學園》都透著一股反商業、反成功學的味道。

“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這句一看就沒什麼好深思、甚至有點雞湯味的幼稚話語，《小魔女學園》重復了25集。我每次聽到都略顯尷尬，如果旁邊坐著個朋友，可能會心想我是有多幼稚才看這東西。直到最後一集，全世界的人都把自己的信念化作魔力傳遞給亞可和戴安娜，這句話也從最開始的一句妄言逐漸變成了現實。庫洛娃感嘆“相信魔法的心嗎，那居然就是魔力之源。”沒錯，一番經歷之後，我們才隨著這聲感嘆明白了，這根本不需要多麼復雜的邏輯和解釋，這本就是一件如此簡單、純粹的事情。

馬小褂在文章最後寫道：“（我們對動畫的迷戀，）來自於我們對自然模糊不清的情緒，是我們孩童時期對萬物有靈論的篤信不疑；來自我們對美的先天性感知，是我們對美和藝術的直觀認識方式；也來自對現實世界的不確定，是我們感覺到這個世界哪裡有些奇怪，卻無法將之描述清晰。”

或許這就是我們看《小魔女學園》能找到初看動畫時的感動的原因吧。

認識你自己，成為你自己

在我看來，這才是本動畫的核心主題。

亞可是個單純、蠻橫、沖動、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有時實在讓人惱火。從OVA和劇場版看過來，我十分期待她在長篇幅的TV動畫中完成成長。

然而並沒有。

盡管第21集中，厄休拉老師對亞可說“你成長得很出色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在心智上並沒有成長（魔法技能倒是成長了一點的）。即使她多次注入生命能量以激活言之端葉，但這一瞬間的感悟也很快消逝。吉成曜想做《忍者亂太郎》《哆啦A夢》這類不需要主角成長的日常歡鬧劇，卻又加入了尋找言之端葉解封大三曲枝圖這個讓主角成長的主線。在這種割裂的做法之下，只能通過那樣強行的方式來“成長”。

不知是有意還是碰巧，這樣的設定反而迎合了“認識你自己，成為你自己”的主題。

亞可一開始只是不斷盲目模仿夏莉歐，想拿到飛行比賽的冠軍，只是因為夏莉歐拿到過；想成為月光魔女，只是因為夏莉歐成為過。到了第12集，受到厄休拉老師和普拉裡斯之泉的指引後，她才第一次決定“要做自己才做得到的事”。12集的標題，就是“what you will”。

“我知道，我是成為不了夏莉歐的。在天空華麗的飛舞，使用漂亮的變身魔法，我想成為那樣出色的夏莉歐。但夏莉歐就是夏莉歐，我就是我，我只能成為我自己。”這是亞可對夏莉歐的告白，是她最大、也是唯一的改變。亞可依然是最差勁的魔女，但大家都接納了她。

不止亞可，戴安娜和安德魯兩人，一直受著家族的束縛，後來都遵從了自己的內心。

最後的世界改變魔法是一根小樹枝。庫洛娃面對它一面茫然的樣子，像極了朽木白哉第一次看到黑崎一護卍解時的驚愕——“這麼小的東西，不可能是卍解！”心理學家榮格的《紅書》中最強的魔法也是一根小樹枝，而那一章的開頭就是《小魔女學園》OP2的開頭“Raise your hands”——舉起雙手，收下這個魔法吧。

一根樹枝很渺小，卻包含森羅萬象，蘊藏改變世界的能量，因此它又很偉大，如同我們每一個個體。無需追逐他人，好好耕耘自己的花園，高聳入雲的巨樹也是起源於一顆小小的種子。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偉大與渺小並沒有什麼區別。認識你自己，成為你自己，我們有無限的可能性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