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養出「成年人」? 身為父母 我們會不會太盡職了
圖擷自Matese Fields
旅行者,前面是沒有路的,路是走出來的……
──安東尼奧.馬查多(Antonio Machado, 1875-1939)
恐懼孩子無法出人頭地? 父母對成功定義太狹隘
我和任何一位父母都一樣,很愛我的孩子,而且我知道,愛是父母所做所為一切的基礎。然而,在這幾年研究的過程中,我知道父母的許多行為也源自於恐懼;而最主要的恐懼也許是:擔心孩子無法出人頭地。父母希望孩子成龍成鳳是很自然的,但根據研究結果、我對一百多人做過的訪談,加上自己的親身經驗,我所得出的結論是:我們對成功的定義過於狹窄。更糟糕的是,這種狹隘而誤導的成功定義,已經致使我們傷害了這一代的年輕人──也就是我們的孩子。
在擔任史丹佛大學新生主任10年的過程中,我漸漸地了解、關心、也掛慮著這些年輕人。我喜歡這項工作,並且發現這使我擁有一項特權,能與其他父母的18到22歲兒女共處,尤其是在他們即將展開人生、進入成年的時刻。這些學生讓我笑,也讓我哭,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為他們加油。這本書並不是對他們或他們這一代的讉責──這些孩子生1980年後,被稱為「千禧世代」。而他們的父母──我們這些父母,我會這樣說,是因為我也是其中之一──則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就坦誠相告吧。我不只是史丹佛大學的前主任,也畢業於史丹佛大學和哈佛法學院。而我會寫這本書,並非是因為這樣的機緣,或儘管有此機緣,主要還是拜這一切經歷所獲取的訊息之賜──這也使我在每個轉折點都牢記著,我的特權和經歷在這份分析中可以是助力,也可以是阻力。此外,正如所我說,我也是為人父母者。我和丈夫育有兩個正處青少年時期、相差兩歲的兒子和女兒──而且我們是在加州矽谷的心臟地區帕羅奧圖(Palo Alto)養兒育女,這裡是你在地球上可能會找到,積極熱衷於過度教養的一個巢穴。
雖然我曾經是一所熱門大學的主任,監督著過度干預的父母所做所為,但在思索這個議題的幾年裡,我慢慢地接受,自己和那些我曾經輕聲譴責的父母,其實沒有太大不同。在許多方面,我就是自己所寫的那些問題父母。
在最初的時刻,孩子是透過我們的肚臍、我們的心跳、我們的身體、然後是我們的臂彎、我們的親吻、我們的乳房,感受到我們的愛。我們把他們帶回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屋簷下,幾個星期後,當他們第一次有意識地以眼神與我們接觸,我們便歡天喜地。
我們把早期的牙牙學語滋養成第一句話,當他們有力量能翻身、坐起、爬行,我們不禁手舞足蹈。我們環視整個21世紀,發現越來越互聯與競爭的世界,有時看似熟悉,有時完全陌生。我們注視著珍貴的小寶貝,承諾要盡己所能,幫助他們邁向未來的漫長人生。在他們準備好之前,我們幾乎使不上力,無法教他們站立或走路,但還是渴望看到他們的進步。
我們幾乎立刻看出,他們屬於他們自己,卻也想要他們踏在我們腳上起步,站在我們的肩膀上,從我們所知的、可以提供的資源中獲益。我們讓他們接觸到眾多有助於學習和成長的經驗、想法、人物和場所,希望藉由那些最能為他們提升潛力和機會的機緣,使他們得到鍛鍊。我們知道,在今日世界成功需要什麼;我們非常渴望保護和指導他們,能在每個轉彎處陪伴他們,不論代價為何。
以前我們擁有無人管的自由 現在卻過度教養孩子
相形之下,我們之中有許多人還記得,曾經有一段日子,父母是不太參與孩子童年的。那時候,父母親(通常是媽媽)會在周間下午把大門打開,然後告訴我們:「出去玩,晚餐前回家。」我們的父母不知道我們去了哪裡,或者我們到底在做什麼。當年沒有手機可以聯繫,也沒有GPS追蹤我們。我們就是四處遊走,晃入了街角的荒地、鄰居家、城鎮、公園、樹林、商場。或者有時,就只是偷摸了一本書,坐在後門的台階上閱讀。彼時的童年不像現在這樣,而許多年輕的父母已經無法想像童年曾經是那般景象。
舉目望去,我身邊盡是過度教養的證據,甚至在我自己的家裡也是。我們之中有太多人過度指導、過度保護,或過度涉入孩子的生活。我們對待孩子有如稀有珍貴的植物標本,除了阻擋他們可能面臨的一切考驗與損害,也提供審慎且精密度量的照顧和餵養。但人類需要一定程度的風吹雨打,才能應付人生不時拋出的更大挑戰。沒有體驗過人生現實的粗糙面,我們的孩子會像蘭花一樣,變得精緻,但缺乏能力,有時匱乏得嚇人,無法在現實世界中自力更生。為什麼教養這份工作,會從讓孩子準備進入人生,變成保護他們遠離人生,使他們無法自立生活?
美好的父母生活是什麼? 孩子的童年變成競賽...
而我們本身做為父母的生活又是如何呢?(「哪有什麼生活?」是一種合理的反應。)我們筋疲力竭、憂心忡忡、心靈空洞。我們的社區美得可以拍照,我們精心安排食物和葡萄酒,但孩子的童年卻越來越像某種軍備成果競賽……如此一來,我們還可以稱自己和孩子正過著「美好人生」嗎?我不認為。我們的工作變成是監管孩子的學校功課和進度,安排和督導他們的活動,接送他們到各處上課,並一路獻出讚美。孩子的成就是我們成功和價值的度量衡;那張貼在我們車子後保險桿的大學貼紙,幾乎被視為我們和孩子共享的成就感。
過度教養與保護 正在製造傷害
我內心的新生主任身分,或許一直關心著被過度教養的年輕人有何發展和未來。而我認為,我應該感謝自己能有那麼多時間和其他父母的年輕孩子相處,使我在身為父母時,做了更好的選擇。但是,我內心的父母身分,也正與其他每一個父母所面對的恐懼和壓力奮戰著。
我明白,過度教養的結構性問題是根源於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憂心,以及孩子要如何在沒有我們的情況下從中取得成功。然而,我們正在製造傷害。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我們需要停止因恐懼而教養,並且以更健康──更明智的愛──的方式,回到我們的社區、學校和家庭。藉由各種研究、並揉合現實生活的觀察與通識建議,本書將告訴你,如何將我們的孩子養育為成年人,以及如何蓄積這樣去做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