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色和金錢引誘下的加密貨幣“殺豬盤”：詐騙分子被迫吸毒，為獲救偷手機塞直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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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彭博社記者澤克·福克斯（Zeke Faux）通過親身經歷和實地調查揭露了加密貨幣裡的欺詐行為與人口販賣。在這些騙局中，一些被誘拐的勞工被迫在柬埔寨或緬甸實施詐騙，而利用加密貨幣進行交易使得人口販賣和詐騙資金更加難以被追蹤。
女色和金錢引誘下的加密貨幣騙局，詐騙總值高達100億美元
2022年8月的一個晚上，澤克的手機通訊WhatsApp收到了一條陌生的信息：“嗨，大衛，我是Vicky Ho，你不記得我了嗎？”
澤克很明顯不叫大衛，也不認識Vicky Ho的女生，但他收到了許多這樣類似的信息。按照以往，他會置之不理，但這一次，他決定聊下去，因為他最近了解到一種新的投資詐騙套路——“殺豬盤”（pig butchering）。這些人會以短信開局，然後通過假裝戀愛和編造投資收益來提高受害者的信任，最後竊取他們的錢財。
澤克回復Vicky，稱她發錯了號碼，對方真誠道歉，請求交個朋友。在聊天中，Vicky發來了一張自拍照，照片上是一個年輕漂亮的亞洲女子，她稱自己32歲，離婚了。
當澤克介紹自己時，Vicky不斷地誇讚他的名字和長相，並不厭其煩地向他發送信息，“你正在做什麼”“晚安”“你睡了嗎”“你的工作是什麼”“我親愛的好朋友你在哪裡”“你看起來好忙”。
隔天澤克回復後，Vicky聲稱她也住在紐約，並開了一家連鎖美甲沙龍。她5年前聽從叔叔的建議從台灣搬到美國，她叔叔是個有錢人，“在金融領域很在行”。
為了拉近兩人關係，Vicky和他調情，但澤克覺得，對方對此不是很在行。比如Vicky說今天紐約下雨了，但澤克看到的是大晴天；此外，Vicky發送她在床上的美腿照片上，窗外的景像一點也不像紐約，甚至是她說的情話都很生硬。
一天後，Vicky露出馬腳，開始提及比特幣。她給澤克發送價格數據圖表，稱自己已經掌握如何預測市場波動和快速獲得20%甚至更多的收益。她分享的截圖顯示，僅在那一周她就在一筆交易中賺了18600美元，另一筆賺了4320美元，第三筆賺了3600美元。
不過，Vicky似乎懂得放長線釣大魚，她並沒有立馬讓澤克參與其中，而是告訴他，他還沒有準備好像她一樣進行交易，並建議他先閱讀一些有關比特幣的書籍。
又閒聊了幾天之後，澤克為了讓Vicky覺得自己是一個極好的詐騙目標，於是向她透露，自己想要買一輛價值14.2萬的特斯拉。
Vicky告訴澤克，錢不是問題，順勢便給他發了一份比特幣的價格圖表，稱她打算根據數據分析開始新的交易。澤克成功入局。
之後，Vicky發了一個鏈接，讓他下載一個名為ZBXS的應用程序，使用另一個加密貨幣交換應用程序購買一種加密貨幣，然後將加密貨幣轉移到ZBXS在區塊鏈上的存款地址，一個由42個字母和數字組成的地址。
對於加密貨幣的小白來說，Vicky可能看起來很專業，但澤克已經研究這個行業泡沫一年多了，從她分享的隨機文本中一眼就能看出明顯的錯誤，但他沒有戳穿。
Vicky解釋說，加密貨幣的主要作用是在全世界洗贓錢，
ZBXS交易依賴於一種名叫Tether的加密貨幣。她告訴澤克，這很安全，因為Tether是一種“與美元1比1的加密貨幣，也被稱為穩定幣”。澤克嘗試用100美元換到了81個Tether，但Vicky表示，還不夠，必須投入500美元才能使“短期節點”（short-term node）運作。澤克沒有理睬，Vicky便試圖用溫柔的女聲錄音喚起他的興趣，“澤克你在做什麼？”“我看到你收到我的短信了，你為什麼不回我”。
澤克覺得是時候結束了，便向其表明了調查記者的身份，Vicky辯解稱“哦哦這不是你想的那樣”，最終拉黑了他。
根據澤克的調查，Tether是由《巨鴨奇兵》中的一名前童星構想出來的，現在由一名意大利前整形外科醫生經營，他從未接受過採訪，也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紐約州總檢察長曾指控Tether在儲備上撒了謊。目前尚不清楚是否有任何國家對其進行監管，但Tether的交易額一度超過了1000億美元，有些人還將Tether稱為加密貨幣的中央銀行。
加密貨幣追蹤公司CipherBlade的首席調查員裡奇·桑德斯（Rich Sanders）表示，套著愛情殼子的加密騙局至少騙取了100億美元。
詐騙背後是人口販賣，受害者被迫吸毒，為獲救偷手機塞直腸
然而，龐大的詐騙金額還不是最可怕的。澤克了解到，冒充Vicky的人很可能也是人口販賣的受害者。
大多數殺豬盤都是由駐紮在柬埔寨或緬甸的中國犯罪分子精心策劃，他們以客戶服務或在線賭博等高薪工作的承諾，將東南亞各地的年輕人引誘到海外。一旦這些人抵達當地，他們就會被關起來，被迫從事犯罪活動。
辦公大樓裡擠滿了一層又一層上萬名被騙的人，他們在酷刑或死亡的威脅下，全天候發送垃圾郵件。未完成業績的就會挨打挨餓。
一名受害者告訴澤克，他曾看到裡面的人被迫注射甲基苯丙胺（俗稱“冰毒”），以提高工作效率。另外還有兩人表示，有些工人被打死了，卻說是自殺。老闆們如同對待牲畜般購買和出售被販賣來的勞工。
澤克採訪過的一些受害者被關在柬埔寨西南部西哈努克城一個名為唐人街的巨大園區裡。從照片上看，它就像一個城市的市中心一樣大。裡面有數十座高大、單一的辦公樓，排列在幾個庭院周圍。大樓周圍有高高的大門、安全攝像頭和蛇腹形鐵絲網。外面還站著身穿黑衣的武裝警衛。街道上有麵館、便利店、理髮店——其中許多都貼著中文招牌。
當地新聞還會時不時報導可疑的死亡事件，包括在建築工地裡一具吊起來的屍體，附近田野淺墳裡發現戴著手銬的屍體。一名附近商販在柬埔寨媒體的採訪中表示，該片區內曾發生多起“自殺”事件，“如果救護車每週不用進去兩次以上，那就是一個奇蹟。”
據悉，僅唐人街就關押了6000名像Vicky一樣的工人。龐大的詐騙團促成了大量的Tether交易。
在前往柬埔寨途中，澤克在胡志明市採訪了一名叫Thuy的越南年輕人，他說自己在被囚禁數月並遭受殘酷虐待後，於2022年從唐人街逃脫。一名油管博主支付了5000美元的贖金才解救了他。
Thuy告訴澤克，他之所以能獲救，是因為他偷了一名警衛的iPhone，並將其藏在自己的直腸裡。當手機沒電時，他徒手將其拆開，取出沒電的電池，通過熱電阻線連接到日光燈裝置上進行充電，然後用它聯繫油管博主Phong Bui，Phong Bui最後為他支付了贖金。
從2017年左右開始，西哈努克城因中國投資者推動的賭場建設熱潮而發生了變化。在中國大陸，除了國營彩票之外，賭博是非法的。隨著摩天大樓和公寓樓沿著土路拔地而起，數以萬計的中國工人湧入。到2019年，中國移民人數超過了柬埔寨人。據估計，這裡有93家持牌賭場和數百家非法賭場，每年的收入總計高達50億美元。
賭博帶來了犯罪，西哈努克城因賣淫、槍戰、綁架和洗錢而臭名昭著。在一段廣為流傳的視頻中，一名身穿血跡斑斑的白色T恤的男子沿著街道奔跑，被兩名揮舞著電棍的警衛追趕。他跪倒在地，用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大喊救命。另一張照片中，一名高利貸者的屍體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從SUV後座推出。
2019年底，柬埔寨首相實際上禁止了在線賭博。再加上次年開始的疫情防控，西哈努克市的經濟陷入困境。大約一半的賭場關閉，建築工程凍結，導致1100多座建築未完工。大多數中國工人也隨之離開。
然而，賭博業的破產推動了犯罪團伙的發展，他們將賭場變成了網上詐騙活動的基地。
加密貨幣的匿名性助長犯罪活動，詐騙和人口販賣調查難上加難
抵達柬埔寨首都金邊後，澤克通過兩名專注揭露人口販賣問題的記者，去到了一個華人社區，那裡的貨幣兌換店掛著Tether的招牌。
澤克告訴店員想把Tether換成美元。店員表示可以當場拿到現金，也可以把錢存入中國的銀行賬戶，Tether在中國商人中很受歡迎。他說：“當他們想寄錢到海外時，寄泰達幣（USDT）很方便。它是匿名的，而且很安全。”
隨後澤克把幾百個Tethers裝進了一個iPhone應用程序。老闆發了他的錢包地址，一串隨機數字和字母。Faux把它粘貼到應用程序裡，給了他105個Tethers，其中5個是手續費。老闆沒有詢問身份證明和名字，就給了他一張100美元的鈔票。在沒有任何書面記錄下，澤克把加密貨幣換成了現金。
交易結束後，澤克和參與柬埔寨人口販賣受害者解救行動的台灣警察理查德·詹（Richard Jan）進行了交談。詹警官表示，除了使用加密貨幣進行詐騙外，那次行動中的“大胖子”團伙（Big Fatty）在將受害者出售時還要求用Tether付款。
詹警官長期以來一直在調查人口販賣問題，他說加密貨幣讓他的工作變得更加困難。在此之前，犯罪分子利用銀行賬戶轉移資金。銀行會交出客戶信息，這些信息通常能提供線索，而Tether沒有收集比特幣持有者的信息。“調查起來極其困難，”他說：“它根本不需要任何身份證明和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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