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低估一个对吃讲究的人
千萬不要低估一個對吃講究的人
說起對吃的講究,我一直都記得劉姥姥在大觀園吃茄鯗那一幕。
劉姥姥吃到茄鯗時,發現其味道像茄子又不像茄子,好吃得緊,於是問鳳姐這道菜的做法,也想學著回去做一做。
鳳姐回:
這也不難。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簽了,只要淨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釘子,用雞湯煨干,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裡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
以前看這段描寫覺得不難,等後來真正到自己搗鼓柴米油鹽時,才發現當初我低估了《紅樓夢》中人物對吃的講究。
當日子越過越匆忙時,就很容易在“吃喝”這件事上,變得不講究起來。
慢慢從能吃飽喝好就行,到隨便糊弄糊弄也能行。
就像在外打工的許多人,每次電話裡都會被媽媽叮囑“好好吃一頓飯,別總是隨便吃”,但最後總是回到家裡煮一碗隨意的面,就著電視劇對付著又是一頓。
吃得不講究,活得也將就。因為對待食物的態度,往往也是對待生活的態度。
對吃講究的人,對生活也講究。
他們能從食物的五味調和裡,品出人生百味;更重要的是,從好好吃飯裡,得到活出煙火氣的能力。
努力成為一個對吃講究的人,過一種不將就的小日子。
對吃講究的人,有時間感
梁實秋說:
大抵好吃的東西都有個季節,逢時按令地享受一番,會因自然調節而不逾矩。
中國人順應天時地利,靠海吃海,靠山吃山,從食材到調味都講究順時因地。
簡單的因時而食,不僅是一種講究,更是對季節敏感的感知。
每年一到秋天,廣州美食家江孔殷的府邸就會特別忙碌,人人都慕名而來吃那道“太史蛇羹”。
江孔殷注重食材的應時,俗話說“秋風起,三蛇肥”,他用秋天最肥美的蛇入湯,輔以秋菊,引出秋蛇的味道。
為此,每年夏天他都會種“白菊”,等秋起蛇肥時,白菊也正盛。
在江孔殷心中:食物最美的時刻都是短暫的,只在最適宜的季節出現。
就如他種的“露水荔枝”,每當家裡荔枝要熟時,他就掐著時間。
等到太陽還未出,露水還沒結成型,他就叫上家人去園子裡摘荔枝。
他說:“現在的荔枝最好吃,不然等露水打上,荔枝皮一變色,荔枝就傷了。而且經過了夜晚的溫涼,此時荔枝又甜又脆。”
全球化和科技讓食物穿透凝固的時空,反季的食物唾手可得。
便捷的同時,也割裂了我們對於時序的感知,混亂了我們對季節的感情。
而那些對吃還講究的人,卻意外地保留了這樣的時間感。
對吃講究的人,有分寸感
中國人萬事講究一個“分寸”,不多亦不少,一切剛剛好。
飲食一事,亦有分寸。
《呂氏春秋》裡寫道,世上最好味的菜肴,須“熟而不爛,甘而不濃,酸而不酷,咸而不減,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也就是酸甜苦辣咸,五味要調和,分寸要有度。
對吃講究的人,極注重味道的分寸感,不會太咸,不會太淡。
《舌尖上的中國》裡有一集我印象深刻。
廣東人阿植生於做熏鴨的世家,廣東人愛吃甜,但過了又膩,所以阿植精准地把握了甜度的分寸。
他用紅糖、五香粉、醋還有鹽等其他味中和了甜味,這樣醃漬出來的鴨肉,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不入味,一切剛剛好。
汪曾祺說:
一個人的口味要寬一點、雜一點,南甜北咸東辣西酸,都去嘗嘗。
只有嘗遍酸甜苦辣咸,方知百味分寸在何處。
無數對吃有研究的食客,在煙火中把五味煉成人生百味,在千變萬化的味道裡,找到分寸。
所以,飲食的“分寸感”也像中國人的處世方式。
當萬種味道融合一起,每種味道都不能太突出,各有分寸,不喧賓奪主,也不妄自菲薄。
做人也是如此,講究一個平衡調和。
食物裡有人間百味,最難把握的恰是“分寸”二字。
對吃講究的人,有生活感
我時常羨慕北京“食主兒”的生活感,有錢的時候真講究,吃過宮廷御膳,講的是一個體面;
沒錢的時候就窮講究,也愛吃市井粗食,講的是一個味道。
何為生活感?生活感是一種態度,是既講究山珍海味,也享受布衣飯菜,活得透吃得明,有踏實的煙火氣。
畢竟吃喝一事的講究,背後都是生活本身。
汪曾祺吃過大江南北各種風味,對食材之講究都能從筆下看出來,但是最後留在心中的還是高郵鴨蛋。而他下廚所做的菜肴裡,被人稱道的也都是家常菜:拌芥菜,煮干絲,燒小蘿卜......
他吃山珍海味,但不會淪為食物的奴隸,變成饕餮之徒,斷了心中的煙火氣,離了最踏實的生活。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有人對吃的講究,容易流於形式和表面,追求各種奢華的做法,不是不可以,只是容易脫離生活本身。
汪曾祺曾經開玩笑說:“與其追溯斷發文身的越人怎樣吃蛤蜊,不如蒸一碗黴干菜,喝兩杯黃酒。”
對吃的講究,就是對生活的講究,因為食物都是看在眼裡,嘗在口中,真真切切,充滿塵俗煙火。
這是最朴素的能力,也是最講究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