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電玩隱藏訊息裡，暴露了遊戲業的職場陰暗面

或許遊戲開發者與我們的關係，從來就沒有那麼和諧。

現在提起30年前的遊戲業，大部分人可能都會感慨那段草創時期的激情。只要寥寥數名開發人員，幾個月的開發時間，就可能成就一個又一個的百萬大作。

似乎當時的工作環境只有單純和美好，點子只要蹦出來就能馬上執行，與如今積重難返的千人團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時哈德森開發軟體僅僅幾人，就創造出了風靡全日本小學生的作品，圖為《星際戰士》巡迴比賽地圖

但那個年代也有那個年代的苦處，由於當時遊戲的開發團隊規模很小，往往一兩個人就要包辦遊戲的圖像與編程設計。

製作週期最多只有幾個月，還得經常面對策劃異想天開的需求，臨時趕出各種功能。

這些程式設計師的壓力無處宣洩，有時就會將一些非常私密的內容作為彩蛋放在遊戲裡。

其實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只是大部分並沒有這麼浪漫，而是充斥著對某方的謾罵、對同事的詆毀，甚至還有些OO上腦的糟糕梗。

▲《坦克大戰》中的隱藏訊息

前陣子YouTube上一位叫4ST的日本作者，深究探索了一款名為《少年夢冒險》的FC遊戲。

遊戲本身知名度很低，卻由於隱藏了大量惡毒的內容，被人在網上曝光後又紅了一次。我自己也整理了一些訊息，似乎窺伺到了30年前日本遊戲業的月之暗面。

不過在進入正題前，不妨先簡要了解一下《少年夢冒險》是個什麼樣的作品。它的日語全名是《繪裡香與悟的夢冒險》，是一款1988年發售的文字AVG遊戲。

遊戲講述了一對兄妹被神奇的貓咪帶到了一個動物生活的異世界，並在裡面冒險的故事。

遊戲的畫面清新脫俗，十分可愛。

更厲害的是，它還是一款絕無僅有的雙打文字AVG遊戲。因為遊戲畫面分成左右兩塊，1P控制繪裡香，2P控制悟，兩人分頭行動，尋找線索解開謎題。

最後，還要合作玩迷你遊戲過關，創意放到今天也不算過時，十分適合親子互動。

但就是在這麼一個「健康」的遊戲裡，卻被發現了可能是紅白機最不堪不入的言語。

不過要顯示這些隱藏訊息的條件十分苛刻，所以也不用太擔心當時的小孩子會無意中看到，事實上當這些內容真正被揭開，也已經是十六年後的2004年了。

想看到隱藏訊息，你需要進行下列步驟：

1、玩家需要過關整個遊戲，在結尾的主角全家福照片時，不按任何按鍵並等待18分鐘。

2、18分鐘後，畫面變成黑白照。

3、繼續等待18分鐘，畫面會變成昏黃色。

4、再繼續等待55分鐘，BGM會消失。然後同時按1P手把的「A+B+START+SELECT+←」，2P手把的「A+B+→」，就會出現其它遊戲的音樂。

5、再同時按1P手把的「B+SELECT+→」，2P手把的「B+→+↓」，畫面就會切換。

這個時候，畫面上會出現一位叫做秀蟲的墨鏡男，並伴隨著隱藏訊息。這個秀蟲就是此彩蛋的始作俑者，也是《少年夢冒險》的程式設計師。

▲這個墨鏡男就是秀蟲

而這顯示的第一段內容，就是要來吵架的感覺

「嗯嗯，這曲子真叫人懷念啊。那段時光，真是美好。那時大家都是專業的。……但這次的傢伙，都是些什麼東西？」

秀蟲說的這首曲子，就是上面所說的「其它遊戲的音樂」。

這個遊戲是《小子難纏》電影的同名改編作品，只出了美版，發行商是那個一直出糞作的小彩虹LJN，這個遊戲以前也被噴神James罵過。

那為什麼這麼一款遊戲，會跟南夢宮扯上關係？

因為《小子難纏》和《少年夢冒險》的開發商實際是同一個，就是如今《女神異聞錄》系列的開發商Atlus，而秀蟲則是Atlus的程式設計師。

▲早在噴神系列影片的第三集裡，James就狂噴了一通《小子難纏》

秀蟲覺得開發《小子難纏》的才是專業人士，比《少年夢冒險》不知高到哪去了。

顯然《小子難纏》雖然是個kuso game，但對於秀蟲來說，工作輕鬆比什麼都重要，遊戲糞不糞自然不在他的考慮內。

隱藏訊息剛開始的內容，可能還只算是發發牢騷，但在之後就是讓人震驚的發言了。

「在開發中途跟男人鬼混去的，小倉薰！就是你！你這傢伙！昨晚你跟人O了六次，不洗澡就來公司的吧。」

這段內容要是公開的話，完全就構成對女職員的騷擾了。聯繫上文，可能秀蟲就是想罵她跟男性出去約會不管項目，至於一晚六次這種事情，大家看看就好。

類似這種紳士類型的漫罵，下面還有好幾段：

「給我點好吃的，岡田。我知道你重口的癖好。」

「完成之前給我忍著別去泡泡浴山岸君！這種事情，請放下心來再享受。」

「還有大町達也！工作時別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在出ROM當天，還理直氣壯地遲到。就算你送我紳士雜誌，我也不原諒你哦。都胖成什麼樣了，肚子都露出來了。所以你才花了18000日元也就親個嘴結束了。」

與上面比起來，可以觀察這幾段的言語看似尖酸刻薄又很糟糕，卻暗暗透出一股親和感。看得出來秀蟲有可能是這群人的上司，對大部分男性同事雖也是負面評價，但還比較客氣。

但要說到秀蟲最恨的人，毫無疑問，就是在這些訊息裡頻繁出現的後藤了。

「接下來，說到這次最拖後腿的後藤清治！就是你！你這傢伙！要是我有時間機器的話，絕對第一個把你送到江戶時代，讓你在那裡玩解謎去吧。」

「給我去O啊。後藤清治！就是你！你這傢伙！嗚啊！給我去O！」

「你是最辛苦的吧，藤村！真是謝謝你了。要恨的人，是後藤！」

總而言之，這位後藤是這段隱藏訊息裡的最大反派，秀蟲對其可謂殺千刀都不解恨。甚至在說到與後藤相關的內容時，背景音樂還會為之一變。

而湊巧的是，這位後藤清治也是秀蟲所提到的所有人中唯一能人肉到的對象。如今他在一家名為東京設計技術中心專門學校的遊戲學校裡，擔任遊戲策劃的講師。

這個學校裡有不少講師都是從Atlus裡出來的老將，偏偏還把後藤清治以前參與過的作品給寫了上去，這款《少年夢冒險》赫然在列。

後藤清治絕對就是他，跑不掉了。

▲東京設計技術中心專門學校的講師後藤檔案

有意思的是，在學校裡，他還強調要將每位學生的幹勁激發出來。不知道當他知曉這位秀蟲先生在三十年前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時，有沒有拿出幹勁。

在這些全是負能量的訊息裡，到底有沒有點正面的東西呢？難道秀蟲就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沒有一絲美好的回憶嗎？

其實還真有，有一位姓岩田的人，就受到了他難得的誇獎。

「雖然中途才加入，但真是努力。岩田君！那天對你發火真是對不起了。今後也要加油啊。」

長期以來，許多人一直都在猜測這位「岩田君」到底是誰。原因無他，因為世界上最著名的一位岩田，就是任天堂已故的社長岩田聰。

在1980年代後半，岩田還是一位非常能幹的程式設計師，奮戰在遊戲開發的第一線，的確對得上《少年夢冒險》的製作時間。

聯想到岩田聰生前的為人，能力出眾又敦厚老實的他，的確可能會受到秀蟲的認可。

▲當時的岩田聰還是一個程式設計師，但已經小有成就

然而當時岩田聰在HAL研究所，也沒有跡象表明他們與Atlus有業務上的往來，而以小有成就的岩田來說，秀蟲也不可能用這樣口氣來評價他的工作。

其實，後來在另一款Atlus代工的遊戲《仙魔大戰：激鬥聖戰士》裡，有一位叫岩田祐一的人，這位岩田君很可能說的就是他。

當然，感謝的名單裡還有其它一些人，有高山、鈴木等名字，都上了秀蟲的英雄榜，然而這些人被一筆帶過，狂噴怒罵的細節卻詳盡無比，看來是已經被這個項目整到人崩潰了。

最後，精疲力盡的秀蟲為自己最重要的人留下了一些愛的話語：

「和蟲， 經常回不了家真是對不起。我愛著你。從很久以前就是了。秀蟲」

這個和蟲或許是秀蟲的孩子，也可能是老婆或其他家人。由於作品趕工經常加班到深夜。一個被公司摧殘的社畜形象呼之欲出，甚至經常要睡在公司裡。

看來無論在什麼時代，遊戲業都是一個血汗工廠，大部分員工與創意、激情都無關，只是在一個個不眠之夜裡，盼望著能夠睡個好覺的普通人。

至於在《少年夢冒險》還有不少其它的隱藏訊息，遊戲寶貴的容量被各種方式隨手塗鴉，也從另一個側面應證了開發狀況的混亂。

比如遊戲的接關密碼，裡面就寫了個恐怖的藏頭詩。

如圖所示，單人的接關密碼第五，第十和第十三個假名可以組成一句話：

你給我

看好了

我現在

就去

宰了你

而雙人的接關密碼則是：

不行了

這種

傢伙

趕緊

給我去Ｏ

至於這是誰留的，從這種惡狠狠的態度來看，也多半是秀蟲沒錯了。

另外，遊戲在輸入特定的密碼的時候，也可以開啟其它的隱藏訊息。比如玩家輸入「網烤定食」的話，就會出現這樣的內容：

「請別再讓我通宵了，岩田和山岸」

從這弱氣的哀求語氣來看，留下這樣訊息的可能並不是秀蟲，而是開發組的另有其人。可以想像的是，他已經通宵工作了一個晚上，看到天邊黎明的太陽升起時，迷迷糊糊地想到了烤肉的美味……

雖然不知道當時的遊戲業是否都像《少年夢冒險》般有著地獄式的光景，但卻是少數讓我們窺見業界陰暗面的作品。

相信那些傑出的產品，背後也一定讓無數不留名的開發人員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而為什麼《少年夢冒險》的開發過程會如此艱難，我們也可以從遊戲本身找到答案，原因就出在它的雙人玩法上。

《少年夢冒險》這款1988年的遊戲，其動態的過場演出、如繪本一般的卡通角色，已經在當時引領風頭。

而在此基礎上，遊戲居然還破天荒地要實現雙人同步進行的理念，可想而知對於程式設計師的負擔極大。

▲雙打AVG，我這輩子也是頭一回見

在遊戲裡，兩個角色不僅同時在一個類似RPG的地圖上行走，走到對方的附近時，還會在畫面裡看到另一位玩家角色。在另一位玩家的畫面裡，也會看到這位玩家在同步移動。

從現今的視角看來，可能覺得沒什麼，不就是兩個人在一個地圖裡雙打？

但對FC的硬體來說，能兩個人分割畫面行動，並實際發生交互的遊戲，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炫技之舉了。

提了這麼不切實際的要求，也難怪這位秀蟲要用詛咒的形式來咒罵，甚至認為糞作《小子難纏》中一起合作的同事要來得專業得多。

但對玩家來說，自己的快樂卻是建立在開發者的痛苦之上。像《小子難纏》這樣讓開發者愉快完工的遊戲，卻可能讓許多買了遊戲的孩子失望與沮喪。

或許，遊戲開發者與我們的關係從來就沒有那麼和諧，不是嗎？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