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老家,有種說法,叫:寧睡荒墳,不睡破廟「。以前聽著只當是迷信,民間說道多了去了,各說各有理,再說了,又不是武俠小說,哪裡去找荒墳破廟啊。可經歷了一次離奇的事情後,我再也不敢說這都是胡說八道了。
那年夏天,我和兩個哥們搞了個「背包徒步遊」,號稱要遊遍祖國大好河山,其實就是從瀋陽出發,爬兩座山,再繞到大連海邊,有山有水,主要目的還是期待路上「邂逅」幾個妹子,改變一下資深單身狗的命運。
那一天我們從一個叫麼嶺子的地方下了車,聽旅店老闆說,這個地方最出名的就是野雞肉,肉香味美,是山裡的特產,別處根本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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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了一份嘗嘗,當真回味無窮,連湯汁都沒剩下。
我們幾個愣頭青,看多了野外生存挑戰的節目,都躍躍欲試,當下決定第二天一早,就背包進山,晚上來個「野宿」,再親手抓隻野雞,那才不辜負了「徒步遊」的本意嘛。
第二天,我們仨當真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旅店老闆還熱心地給我們帶上了饅頭和餅乾,說這山不大,回來的時候還來他店裡歇息哈。
我們進山前,查看了地圖,也就是一座小山脈而已,正合適我們這種既想體驗野外又沒啥本事的人。
清晨的山林,空氣清新得離譜,我們呼吸慣了汽車尾氣,這麼純的空氣,幾乎讓我們有「醉氧」的感覺,打打鬧鬧地不覺得累,一路進到了大山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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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找到一條小溪,強子和亮子脫了個光腚,來個野鴛鴦戲水,居然還抓了兩條一尺長的魚上來。我們撿了些柴火,用樹枝穿著魚烤熟了,那感覺可比擼串子爽多了,升起一種「火機在手,天下我有」的豪邁之情。
到了傍晚時分,我們三個一商量,決定繼續往上走,到了山頂山找個避風的地方露營,再來個夜觀群星,浩淼星空下,三個孤傲的身影俯瞰茫茫人世間,哎媽,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吶。
可天色剛黑下來,山裡就颳起了狂風,一大片烏雲蓋頂,還來不及辨別方向,黃豆大的雨點子兜頭就拍下來,打得皮肉生疼,一道道雷電轟鳴,嚇得我們幾個抱頭鼠竄,也不敢在樹下躲雨,聽說越是大樹,越容易遭雷劈,只順著眼前的路往山上跑,期望著能遇到個山洞土坳啥的。
又是一道雪白的閃電劃過,亮子突然驚喜的大叫起來,說快看,前邊有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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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借著閃電餘光,當真看見前麵幾百米有個房子的輪廓,當真是救命稻草啊,我們撒腿狂奔,朝著那房子跑去。
走到近處,才發現是座破廟,樣式就是常見的那種拱頂翹簷的一間屋子,只是特別小,門窗都是殘破的,門扇倒在一旁被野草埋沒了,窗子也只剩幾根木條,隨著風雨晃蕩。
大暴雨當中,能有片瓦遮頭就是幸福,我們仨都不信啥鬼神,當下不猶豫,捂著腦袋就沖了進去。
強子打開手電筒,我們打量著這間小廟,裡麵房簷低矮,只有尋常一間臥室大小,靠著北牆是一座泥塑的雕像,彩漆泥坯脫落,看不出到底是個啥菩薩神仙,只知道是個男子的形象。
供桌低矮,上麵結滿了蜘蛛網,除了泥像和供桌以外,屋子裡空空蕩蕩的,亮子開玩笑說,這個大神窮的可以啊,家徒四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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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強子都哈哈大笑,說人家再窮,也有片瓦遮頭,咱弟兄仨才是真窮,三年工資買不起個廁所,怎比這大神,坐擁山林別墅,要說起來,這屋裡四個光棍,人家大神就沖著房子,也得是老大啊。
亮子一聽來了勁,掏出煙來,我們每人點了一支,亮子又拿出三隻點著,擺在供桌上,開玩笑說,老大啊,俺叫你聲哥,這大暴雨裡俺三像是被狗攆的兔子,借你地方歇歇腳,有啥好吃好喝給點兒哈,再給倆妹子,共度這雨夜,俺就拿你當親哥,天天供著,哈哈哈。
我和強子都被他逗得大笑, 說啥妹子啊,這破廟裡倒是有耗子,給你兩個你要不要?
哪知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腳步聲,緊接著就衝進來兩個人,強子拿手電筒一照,對方倒嚇得哇哇大叫起來,我們三個本來也是嚇了一跳,可一聽聲音是兩個女孩子,頓時膽量大起來。
亮子首先出聲,說噯噯噯,你們別怕,我們三個也是來躲雨的,不是啥壞人。你們再尖叫,這房頂就要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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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女孩子停下不叫了,互相拉扯著站在門口,警惕地打量我們三人。
強子指指我們的背包,說你們看,我們是旅遊來的,是大大地好人。
兩個女孩子將信將疑,直到強子和亮子把我們身份證都拿出來,掏心掏肺地證明我們仨是正直善良的五好青年,那兩個女孩子才「噗嗤」一笑,拉著手往裡麵走了幾步。
雖然還是很戒備,可強子和亮子使出渾身解數,不多時就逗得兩個女孩子哈哈大笑起來。她們說也是出來旅行的,可與我們主動上山不同,她倆沿著山林腳下找定好的旅館,可不知怎麼走岔了路,被雨趕著就來到了這裡。
我和亮子還有強子互相看看,心裡有疑問,可都沒敢說出來,怕嚇到這兩個千嬌百媚的小姑娘。這可是快要到山頂啦,我們三個就算是玩鬧耽誤了時間,那也是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爬到這裡的。這兩個女孩子怎麼能沿著山腳走路,隨隨便便岔個路,幾步就到了這裡呢?
亮子還有強子當了多年單身狗,此刻見了女孩子,簡直是比對親媽還殷勤,沒多久我們五個人就混得熟了,兩個女孩子一個叫小苗,一個叫阿芬,竟然和我們都是同一個城市來的。和我們不同的是,兩個女孩子的背包裡裝了許多的肉乾巧克力,當下和我們背包裡的饅頭餅乾合在一起,五個人倒是吃飽了肚子。
那一夜亮子英雄主義發作,給兩個女孩子又是趕耗子,又是拍蚊子的,天亮時,亮子和小苗之間的火花,隔著二裡地都能聽見霹靂巴拉的響。
雨停天亮,我們五人結伴下了山。後來回到城市裡,亮子和小苗真的成了一對情侶,羨慕得我和強子眼珠都快蹦出來,直罵亮子這小子走了啥狗屎運,撿了這麼漂亮一個媳婦。
可沒過多久,亮子變得不對勁起來。有一天他找出我和強子來,看到亮子我倆都嚇了一大跳,亮子麵色蒼白,兩個眼窩深陷,烏青一片,看著像是生了重病似的。亮子灌了兩杯白酒,壓低聲音說,哥們們,我好像是撞了鬼了。
亮子說,打從下山回了家,他夜夜都睡不安穩,耳邊總聽得一個男人對他大喊大叫,可又聽不清說的是啥,醒過來一顆心撲騰撲騰的跳,疼得厲害,他以為自己得了心臟病,可去檢查,啥毛病也沒有。
過了幾天,不但夢中睡不安穩,醒著的時候,亮子也能聽見動靜,他獨自在家,門窗無風自動,放在床頭的杯子常常自己摔得粉碎,還有一次,他醒過來一掀被子,被窩裡居然放著兩把廚房的菜刀。亮子又懷疑自己得了夢遊症,可後來,他在鏡子裡見了好幾次背後有道黑影一閃,回頭去看,仍是啥也沒有。亮子這下開始懷疑他得了神經病。
這段時間可把他折磨壞了,也不敢跟小苗講,怕嚇著她,他實在忍不下去了,也顧不得我和強子會笑話他,讓我們一起想想辦法。亮子哭喪著臉,說他現在快崩潰了,也不知道是撞鬼好一點,還是得了神經病好一點,兩個他都不想選啊。
我和強子開始時還真的笑得肚子疼,可是見到亮子滿臉黑氣的衰樣,不像是在開玩笑,我倆也害怕起來,商量之下,決定乾一次「迷信」的事兒,找個「大仙兒」去給亮子瞧一瞧。
我們繞了十八道彎,打聽到良鄉有個出了名的「大仙兒」,最是靈驗,只是需要預約,還要心誠。這預約就是提前七天定好時間,心誠就是雞鴨酒水禮物豐盛,還要步行十裡,手提著過去,否則「大仙」不給看。
我們三人像是回娘家的小媳婦,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就差背著個胖娃娃了,當真步行了十裡路,惹了不少笑話,總算見到了「大仙兒」真容,是個乾癟的老太太,坐在一間黑屋子裡,夾著根煙捲兒,噴雲吐霧。老太太先捏了捏雞鴨,估計是夠肥大,她挺滿意,吧嗒了兩下嘴,對亮子說,啥事兒,說吧。
亮子說了這段時間的怪事兒,老太太耷拉著眼睛,吐出一口煙霧,說,這不是撞鬼了,是「請了野仙」了。她解釋說,亮子身邊跟著「仙兒」呢,人家有點道行,不值當的跟你個毛頭小子過不去,是不是你許了願,欠著人家的情兒呢?
我仨麵麵相覷,想起那個暴雨荒廟裡亮子點的那三根煙來。亮子哭咧咧地說出那天的事情,老太太嘿嘿笑著,說你們這些小年輕啊,不敬神鬼還胡咧咧,荒廟無人煙供奉,正神早就離開了,有道行的野仙兒佔了神像修行。亮子既然許願要吃喝要小妞兒,那野仙都給你送來了。如今你就去將那泥像搬回來天天供奉著吧,誰讓你答應了呢。
亮子哪裡敢那麼做啊,他差點就給老太太跪下,說自己真是廟小供不起大神仙啊,求老太太給指條明路吧。
老太太看也將亮子教訓得差不多了,那雞鴨也夠肥實,總算教給他一個送「野仙兒」的方法。
第二天我哥仨又是大包小裹地去了那麼嶺子,找到那間破廟。裡裡外外收拾打掃了一番,供桌上擺了香爐貢品,亮子點了三炷香,插在香爐裡,跪在地上拜,說求仙家網開一麵,小子家裡局促,怕大仙去了受委屈,以後年年小子都來給大仙上供,誠心誠意,定不食言。
亮子說完,破廟颳起一陣小旋風,真像老太太說的那樣,三炷香猛地往下矮了一大截,風停了,我仨都伸脖子去看,那三炷香,中間高,兩旁低,看來是這「野仙兒」答應了。亮子擦擦額頭的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太太說了,這招也要看「野仙兒」心善不善,如是香燭斷了,那就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麵,全憑人品吧。
後來,亮子身上的怪事果然沒再發生,只是這次亮子再也不敢食言,年年都要去破廟裡供奉一番。我和強子開玩笑,說你這神仙大哥夠靈驗的啊,你不去再許個啥發財中彩票的願嗎?亮子嚇得臉皮一哆嗦,說再也不敢啦。易請難送,誰要許願誰就去,他可是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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